《十四行诗集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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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听着狂风里的暴雨，
/ H2 W. n8 v' _+ [我们在灯光下这样孤单，
我们在这小小的茅屋里
就是和我们用具的中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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也有了千里万里的距离：
钢炉在向往深山的矿苗
+ t' h- e5 `, \  o4 X! R瓷壶在向往江边的陶泥；
* M/ ~( S4 Q; l. }它们都像风雨中的飞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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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自东西。我们紧紧抱住，
好象自身也都不能自主。
; U6 D$ M3 ]& H, ^/ N- H8 D5 r狂风把一切都吹入高空，

暴雨把一切又淋入泥土，
只剩下这点微弱的灯红
在证实我们生命的暂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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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 q! e! b' S0 _/ ^3 v& ?- c7 @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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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又是深山，
2 Z0 |8 y9 G" U5 F# ]0 Q+ ?0 l听着夜雨沉沉。
2 b7 E, C% c! _8 N) @十里外的山村
- x& ^) x5 Q) t% a廿里外的市廛
, ^& m/ K' c5 z3 Q) ]: K$ g
9 ?* H8 _& G) `  T6 L& z  c! p它们可还存在？
十年前的山川
廿年前的梦幻
都在雨里沉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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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围这样狭窄，
好象回到母胎；
0 {0 O" d6 R  A神，我深夜祈求

像个古代的人：
' C+ i% r5 }8 }$ i“给我狭窄的心
4 T, T, w. n! G/ {( q1 [4 [一个大的宇宙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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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连落了半月的雨
你们自从降生以来
就只知道潮湿阴郁
一天雨云忽然散开

太阳光照满了墙壁，
我看见你们的母亲
把你们衔到阳光里，
; d2 g* X% v" x8 X让你们用你们全身

第一次领受光和暖，
2 J3 U2 w5 B5 h( ~4 N) _$ \等到太阳落后，它又
衔你们回去。你们没有

记忆，但这一幕经验
+ \$ Q' Z( ]6 W8 w. R; z/ ]* ]会融入将来的吠声，
你们在深夜吠出光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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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a1 |* Z! ]; G  [这里几千年前
处处好象已经
有我们的生命；
我们未降生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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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J8 _( |+ ~2 a! f一个歌声已经
从变幻的天空，
从绿草和青松
唱我们的运命。
. \  i' Q9 A8 X
8 ?  S+ m' \! \  h& N我们忧患重重，
0 R, O/ y( o5 s# |这里怎么竟会
' K8 `9 j8 ~4 K' J- T  @听到这样歌声？

. n0 N7 b- m+ f1 _看那小的飞虫，
在它的飞翔内
7 ~5 b8 r. y& c: g! @时时都是永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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案头摆设着用具，
8 ]8 T! o, i" z  \& V. m- ~架上陈列着书籍，
终日在些静物里
我们不住地思虑；

& a3 v, o3 ~! T& d言语里没有歌声，
举动里没有舞蹈，
1 s1 m4 d5 f, t1 }) H空空问窗外飞鸟
  A$ L2 z9 b# h( T0 m2 }为什么振翼凌空。

+ p. s! q$ A1 o" t- R只有睡着的身体，
夜静时起了韵律，
+ G" A1 e7 Z& E2 G' F( f; p: v) m. ~空气在身内游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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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盐在血里游戏——
2 E/ @9 b' A2 ]梦里可能听得到
天和海向我们呼叫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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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天天走着一条熟路
回到我们居住的地方；
但是在这林里面还隐藏
& n$ s- [1 q: l许多小路，又深邃，又生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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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x. ^& G) C  ?% b) R3 Q  u6 v4 Z走一条生的，便有些心慌，
4 l, M3 o+ r( z1 w怕越走越远，走入迷途，
但不知不觉从村疏处
8 V5 c% M0 ], x) `1 Y忽然望见我们住的地方

象座新的岛屿呈在天边。
我们的身边有多少事物
向我们要求新的发现：
* R( m% o/ N8 U0 A
/ _2 z' [7 E# O+ U不要觉得一切都已熟悉，
到死时抚摸自己的发肤
生了疑问：这是谁的身体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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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一片泛滥无形的水里
取水人取来椭圆的一瓶，
, L3 \7 M: l" W& [, q8 k9 t这点水就得到一个定形；
看，在秋风里飘扬的风旗，

: h- J' Q3 _2 |# G/ w6 X2 g它把住些把不住的事体，
让远方的光、远方的黑夜
和些远方的草木的荣谢，
& ~2 a# {% z3 {, _4 T* W2 V还有个奔向无穷的心意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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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 f: `9 q; ~2 o2 k7 l" Z* c都保留一些在这面旗上。
我们空空听过一夜风声，
空看了一天的草黄叶红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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向何处安排我们的思、想？
  z* a2 M1 p. m7 M: U. a: t但愿这些诗象一面风旗
把住一些把不住的事体。


（原载《十四行集》，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49年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