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蛇的诱惑》(小资产阶级的手势之一)

　　创世以后，人住在伊甸乐园里，而撒旦变成了一条蛇来对人说，上帝岂是真说，不许你们吃园当中那棵树上的果子么？
6 ^0 d5 F$ w) o4 _8 g　　人受了蛇的诱惑，吃了那棵树上的果子，就被放逐到地上来。
　　无数年来，我们还是住在这块地上。可是在我们生人群中，为什么有些人不见了呢？在惊异中，我就觉出了第二次蛇的出现。
1 B4 H+ h$ A9 ~  F/ e& Q　　这条蛇诱惑我们。有些人就要被放逐到这贫苦的土地以外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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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E2 e4 y2 u2 a5 d% |% ?  o% ?% X9 l夜晚是狂欢的季节，
带一阵疲乏，穿过污秽的小巷，
细长的小巷像是一支洞箫，
; [! h7 p6 ~3 D当黑暗伏在巷口，缓缓吹完了
它的曲子：家家门前关着死寂。
而我也由啜泣而沉静。呵，光明
（电灯，红，蓝，绿，反射又反射，）
: ]0 r5 J4 @' S/ z从大码头到中山北路现在
+ m+ f0 A, b6 |: u1 x亮在我心上！一条街，一条街，
: J9 X' j; M# [1 T, z- F+ a闹声翻滚着，狂欢的季节。
这时候我陪德明太太坐在汽车里
开往百货公司；

这时候天上亮着晚霞，
黯淡，紫红，是垂死人脸上
3 {5 j/ K* w: J最后的希望，是一条鞭子
抽出的伤痕，（它扬起，落在
* F0 W( o  B; Q. S% N' `每条街道行人的脸上，）
太阳落下去了，落下去了，
却又打个转身，望着世界：
* l8 e# A3 N2 G2 {1 E/ ?2 ^& O* O“你不要活吗？你不要活得
好些吗？”
我想要有一幅地图
指点我，在德明太太的汽车里，
, n" l+ _9 O# [1 u  ^8 Y经过无数“是的是的”无数的
. c8 r8 {. P+ T! {4 l; @痛楚的微笑，微笑里的阴谋，
一个廿世纪的哥伦布，走向他
* P# ?5 g, Y% F" u探寻的墓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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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妒羡的目光交错里，垃圾堆，
- H  W" a: i# A$ U脏水洼，死耗子，从二房东租来的
% ]7 S% L& I; X0 _  S& ]0 {, W人同骡马的破烂旅居旁，在
哭喊，叫骂，粗野的笑的大海里，
/ \% A0 d4 F" o（听！喋喋的海浪在拍击着岸沿。）
- j6 m3 K; r& G" U" A8 a我终于来了——

老爷和太太站在玻璃柜旁
挑选着珠子，这颗配得上吗？
才二千元。无数年青的先生
和小姐，在玻璃夹道里，
穿来，穿去，和英勇的宝宝
- g* e' q4 @  m; ]. ^. W* O带领着飞机，大炮，和一队骑兵。
衣裙窸窣（注）地响着，混合了
细碎，嘈杂的话声，无目的地
随着虚晃的光影飘散，如透明的
灰尘，不能升起也不能落下。
2 c# m+ f" U! X“我一向就在你们这儿买鞋，
七八年了，那个老伙计呢？
这双样式还好，只是贵些。”
而店员打恭微笑，象块里程碑
从虚无到虚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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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 O% P5 Q7 L5 O, M而我只是夏天的飞蛾，
1 S. s2 z/ D; {: ~- i凄迷无处。哪儿有我的一条路
又平稳又幸福？是不是我就
% |: ^8 R, E7 b: V2 ^" G- z啜泣在光天化日下，或者，
飞，飞，跟在德明太太身后？
9 ^0 ?, V' ~6 u( d我要盼望黑夜，朝电灯光上扑。
/ E1 y7 k6 {" l2 G: [虽然生活是疲惫的，我必须追求，
虽然观念的丛林缠绕我，
善恶的光亮在我的心里明灭，
自从撒旦歌唱的日子起，
, R1 \, N+ E8 G6 L$ _我只想园当中那个智慧的果子：
4 g, Z2 o( }5 J+ x阿谀，倾轧，慈善事业，
) O% U; d3 j" l% _5 t这是可喜爱的，如果我吃下，
我会微笑着在文明的世界里游览，
# l. l. g7 k2 d+ B1 ^3 k0 Y带上遮阳光的墨镜，在雪天，
  W, v- g+ N; I0 u$ X穿一件轻羊毛衫围着火炉，
7 [  P: I4 g7 R. S; E# t' j9 I用巴黎香水，培植着暖房的花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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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f! M; ]% u/ n" C  U' }5 `那时候我就会离开了亚当后代的宿命地，
, c& P6 U# @; _0 A& I% r! j贫穷，卑贱，粗野，无穷的劳役和痛苦……
但是为什么在我看去的时候，
我总看见二次被逐的人们中，
; {4 p' }1 w- R' Q1 v2 m另外一条鞭子在我们的身上扬起：
% g8 o( _" o" [8 N6 k( W/ t那是诉说不出的疲倦，灵魂的
) L8 l7 O" t. E% P# i  q) w哭泣——德明太太这么快的
失去的青春，无数年青的先生
和小姐，在玻璃的夹道里，
. K$ \* s8 z6 l( @: H穿来，穿去，带着陌生的亲切，
0 i1 t6 Y4 v  n$ [# ^和亲切中永远的隔离。寂寞，
锁住每个人。生命树被剑守住了，
人们渐渐离开它，绕着圈子走。
9 w; e9 w! O$ k5 u6 o, ~* N. ~# j而感情和理智，枯落的空壳，
' `, b2 R$ e) C$ c播种在日用品上，也开了花，
“我是活着吗？我活着吗？我活着
: e3 S3 x2 Z1 `为什么？”
/ g- y6 k# o, p+ m' Z+ ^为了第二条鞭子的抽击。
墙上有播音机，异域的乐声，
扣着脚步的节奏向着被逐的
$ z- P4 w* }& C“吉普西”，唱出了他们流荡的不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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呵，我觉得自己在两条鞭子的夹击中，
! ]6 H+ W; ~* E+ N5 w1 _我将承受哪个？阴暗的生的命题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