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伦敦随笔》

1
离开伦敦两年了，雾渐渐消散
桅杆升起：大本钟摇曳着
/ \. {- {( ~2 w2 f在一个隔世的港口呈现……
5 b! z" Z9 e$ ^/ F& m! f犹如归来的奥德修斯在山上回望
& f* J0 T& W3 L' l8 l你是否看清了风暴中的航程？
+ }: Q8 y8 Q' l' A0 ?/ O: E! p是否听见了那只在船后追逐的鸥鸟
3 r4 p$ ?6 y4 X仍在执意地与你为伴？
1 h9 r. z) C' S

2
3 H) P* C! |& K无可阻止的怀乡病，
+ T) w# d- S( E; q+ ~在那里你经历一头动物的死亡。
在那里一头畜牲，
它或许就是《离骚》中的那匹马
7 N+ X2 N" M/ ?  V8 u. R* F在你前往的躯体里却扭过头来，
" K2 U( _* h! @它嘶鸣着，要回头去够
那泥泞的乡土……

3
2 |% ^0 f; `, f7 N" x) s0 L唐人街一拐通向索何红灯区，
- K4 q- M/ p# ^: k% T& o* X在那里淹死了多少异乡人。
8 R+ @% {  n+ w5 P. N$ Q  E$ l第一次从那里经过时你目不斜视，
像一个把自己绑在桅杆上
抵抗着塞壬诱惑的奥德修斯，
: m' k1 n$ A6 O  t9 t6 o6 F现在你后悔了：为什么不深入进去
如同有如神助的但丁？

4
3 }8 W0 h6 y, t% G5 ], q9 a英格兰恶劣的冬天：雾在窗口
; q. \9 I$ t; a+ V( n+ E( W7 m$ c在你的衣领和书页间到处呼吸，
犹如来自地狱的潮气；
它造就了狄更斯阴郁的笔触，
8 Y% U1 J$ O) X/ k* F& a' v5 y造就了上一个世纪的肺炎，
它造就了西尔维娅·普拉斯的死
& G" A. ]/ M0 E2 v! P! K' R——当它再一次袭来，
你闻到了由一只绝望的手
5 e1 c, p9 ]7 {/ o. Z拧开的煤气。

5
& }6 `: S7 F- }/ ?6 ]5 q接受另一种语言的改造，
在梦中做客神使鬼差，
3 G$ {' }  [+ d. o+ J/ M每周一次的组织生活：包饺子。

带上一本卡夫卡的小说
2 c* s, b3 p! C9 n8 t/ t8 [在移民局里排长队，直到叫起你的号
" U* l; Y/ ^+ i. H4 P; E6 B这才想起一个重大的问题：
怎样把自己从窗口翻译过去？
. X0 I% z; T6 W3 _5 @- w

6
再一次，择一个临窗的位置
( M0 n; k+ Q  \, F8 r! _在莎士比亚酒馆坐下；
5 n+ F9 k: }; i. C9 {你是在看那满街的旅游者
- ]2 Z$ L7 O0 q  O8 W- `和玩具似的红色双层巴士
: D+ N& q8 a# N& G( X* E8 W还是在想人类存在的理由？
而这是否就是你：一个穿过暴风雨的李尔王
从最深的恐惧中产生了爱
——人类理应存在下去，
- [. W! p# B/ C, R# |红色双层巴士理应从海啸中开来，
莎士比亚理应在贫困中写诗，
$ Z& u" ~; r/ N  F2 p同样，对面的商贩理应继续他的叫卖……

7
0 b" a! d8 e5 [5 X/ U' f6 F% e狄更斯阴郁的伦敦。
在那里雪从你的诗中开始，
祖国从你的诗中开始；
在那里你遇上一个人，又永远失去她
2 o' p: u% c3 A% P( T1 ]8 }& C在那里一曲咖啡馆之歌
1 E# b1 q* F# a1 R: L也是绝望者之歌；
2 g- f, h" ]/ k, p: _! d+ U. x在那里你无可阻止地看着她离去，
为了从你的诗中
升起一场百年不遇的雪……

8
在那里她一会儿是火
一会儿是冰；在那里她从不读你的诗
: K* g7 n& m2 m却屡屡出现在梦中的圣咏队里；
* a7 u0 t0 U8 n) H在那里你忘了她和你一样是个中国人
当她的指甲疯狂地陷入
一场爵士乐的肉里。
在那里她一顺手就从你的烟盒里摸烟，
+ h3 b; E$ [2 d  p5 l4 n+ a5 d1 h1 R, p但在侧身望你的一瞬
. w5 E& J+ N' r- ]' H: m( \却是个真正的天使。
/ _4 h4 v/ }; C' a1 d% K7 x+ f在那里她说是出去打电话，而把你
扔在一个永远空荡的酒吧里。
在那里她死于一场车祸，
& T+ |6 D! z1 J; Z而你决不相信。但现在你有点颤抖
你在北京的护城河里放下了
一只小小的空火柴盒，
& j  [; W; f. V, I- [7 {: F作为一个永不到达的葬礼。

8
9 h2 `" l4 R# t6 p0 X7 ~7 n0 Z% q在那里她一会儿是火
( L) [6 y2 v5 w$ J' q1 t% o一会儿是冰；在那里她从不读你的诗
却屡屡出现在梦中的圣咏队里；
6 |; ]* L$ r! {, u, |) H, }) u4 }在那里你忘了她和你一样是个中国人
当她的指甲疯狂地陷入
! Q4 k& b( u7 h. L% h一场爵士乐的肉里。
在那里她一顺手就从你的烟盒里摸烟，
8 O, X( d$ Q8 \9 c* V8 P; s2 x/ q% l2 {$ t. F但在侧身望你的一瞬
- ]5 D: Y0 J# y却是个真正的天使。
6 A4 x3 X# G1 a( x* v) O! \在那里她说是出去打电话，而把你
扔在一个永远空荡的酒吧里。
9 Z& c! W) r, P8 M& N  H在那里她死于一场车祸，
而你决不相信。但现在你有点颤抖
5 a1 W" U% t0 R; S- Y+ H3 Y' z6 j你在北京的护城河里放下了
" f+ l% b  {( m1 d1 K& c7 R一只小小的空火柴盒，
3 V* p( _; C+ V' m+ N# {& ?( `作为一个永不到达的葬礼。

9
隐晦的后花园——
在那里你的头发
和经霜的、飘拂的芦苇一起变白，
在那里你在冬天来后才开始呼吸；
在那里你遥望的眼睛
5 N! l' C  G1 S& n5 R+ g& k朝向永不完成。
1 W) {% @- \% L! h* S) ]" \' x3 [冥冥中门口响起了敲门声。
你知道送牛奶的来了。同时他在门口
放下了一张帐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