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曦诗歌
标题:
《赞美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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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:
穆旦
时间:
2017-10-24 22:31
标题:
《赞美》
走不尽的山峦和起伏，河流和草原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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数不尽的密密的村庄，鸡鸣和狗吠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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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连在原是荒凉的亚洲的土地上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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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野草的茫茫中呼啸着干燥的风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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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低压的暗云下唱着单调的东流的水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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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忧郁的森林里有无数埋藏的年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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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们静静地和我拥抱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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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不尽的故事是说不尽的灾难，沉默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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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爱情，是在天空飞翔的鹰群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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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干枯的眼睛期待着泉涌的热泪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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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不移的灰色的行列在遥远的天际爬行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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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太多的话语，太悠久的感情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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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以荒凉的沙漠，坎坷的小路，骡子车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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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以槽子船，漫山的野花，阴雨的天气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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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以一切拥抱你，你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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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到处看见的人民呵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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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耻辱里生活的人民，佝偻的人民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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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要以带血的手和你们一一拥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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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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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农夫，他粗糙的身躯移动在田野中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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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一个女人的孩子，许多孩子的父亲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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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少朝代在他的身边升起又降落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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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把希望和失望压在他身上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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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永远无言地跟在犁后旋转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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翻起同样的泥土溶解过他祖先的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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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同样的受难的形象凝固在路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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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大路上多少次愉快的歌声流过去了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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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少次跟来的是临到他的忧患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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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大路上人们演说，叫嚣，欢快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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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他没有，他只放下了古代的锄头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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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一次相信名词，溶进了大众的爱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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坚定地，他看着自己溶进死亡里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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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这样的路是无限的悠长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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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是不能够流泪的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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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没有流泪，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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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群山的包围里，在蔚蓝的天空下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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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春天和秋天经过他家园的时候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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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幽深的谷里隐着最含蓄的悲哀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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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老妇期待着孩子，许多孩子期待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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饥饿，而又在饥饿里忍耐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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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路旁仍是那聚集着黑暗的茅屋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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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样的是不可知的恐惧，一样的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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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自然中那侵蚀着生活的泥土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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而他走去了从不回头诅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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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他我要拥抱每一个人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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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了他我失去了拥抱的安慰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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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他，我们是不能给以幸福的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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痛哭吧，让我们在他的身上痛哭吧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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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为一个民族已经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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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样的是这悠久的年代的风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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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样的是从这倾圮的屋檐下散开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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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尽的呻吟和寒冷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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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歌唱在一片枯槁的树顶上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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它吹过了荒芜的沼泽，芦苇和虫鸣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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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样的是这飞过的乌鸦的声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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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走过，站在路上踟蹰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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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踟蹰着为了多年耻辱的历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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仍在这广大的山河中等待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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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待着，我们无言的痛苦是太多了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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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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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一个民族已经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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